职业电竞并非独木桥 青春散场依然有出路
职业电竞人年龄大多在30岁以下,吃的是“青春饭”,有人耗费大半青春,最终与俱乐部无缘；有人退役后满身伤病,错过接受教育的最佳年龄……他们也许是最年轻的退休者,也是最年轻的失业者。一个不可回避的话题是,不从事这一行业后该何去何从?记者走访了解到,随着时代发展,退役电竞人未来选择的机会在增多,有的还能再接受高等教育。
困扰
职业黄金年龄短暂,25岁左右就面临着退役
8月27日,27岁的王正在俱乐部的训练室内,面对荧光屏上的游戏画面,熟练地与一名外地职业选手对战。操作游戏角色,不过慢了几秒钟,却成了一场比赛的胜负关键。当“GAME OVER”的提示弹出,王正发出一声落寞的叹息,承认输给了一名比自己小三岁的选手。
早在几年前,王正就察觉到体力、反应速度下降的征兆,从职业选手转战直播领域,后又成为一名俱乐部的签约教师。当夜深人静的时候,他也会独自一人在游戏中操纵角色至深夜,倔强地妄图扭转对他来说已经将要逝去的时局。“年龄大了,体力脑力不足,还坚持打电竞,成绩必然不理想。”王正感慨地说。
王正的经历其实是电竞人的缩影,在电竞圈流传着一个段子“30岁打电竞是姜太公出山”。这句自嘲的话,对无数热爱电竞的成年人来说无疑是致命打击。理想抵不过现实,除非部分考验脑力为主的竞技游戏,22岁就意味着“退休年龄”。
对于22岁的郭冠群来说,他电竞运动员的梦,两年前就戛然而止。从初中开始接触游戏,到20岁巅峰期,他一共用了9年时间。2018年,郭冠群从一所普通大学毕业,正逢寿光市职业教育中心学校开设电竞专业,他去当了老师,电竞梦想才有了延续的可能。
不光是郭冠群,哪怕是影视剧《全职高手》中的主角叶修,退役后为了讨生活,只能栖身网吧当网管。还有很多知名度不高的选手,退役的时候,大多也就是失业的时候。“任何一个电竞项目,对于参赛者的反应力、思维、手速要求都很高。如果年龄过大,各项能力都会退步,电竞俱乐部在年龄上卡得很严。”潍坊市星鱼电子竞技俱乐部的负责人魏鹏飞说,以游戏《英雄联盟》的职业选手为例,一个选手可能从6岁开始接触电竞,17岁参加比赛,等到退役的时候才25岁。
更令人感慨的,还是生建华等潍坊最早的电竞人,他们组织过最早的市级赛事,成立过潍坊市电子竞技协会。今年48岁的生建华不再年轻,曾经一同奋斗的伙伴,有的从商有的从政,有的去了南方电竞俱乐部,之后再无联系。午夜梦回,他的耳边还是依稀会响起那些日子曾经在游戏中搏杀的欢声笑语。
身体某些部位长时间劳损,致职业生涯缩短
电子竞技也会给职业选手带来健康隐患,他们的伤病更多是由于同一个部位长时间劳损所致,属于典型的“职业病”,这些部位通常包括腰、颈、手指、手腕等。
“我的腰椎就有点不好,其他电竞选手多多少少都会有类似情况。”高星说,电竞运动需要长时间以固定姿势坐着,选手得颈椎病、腰椎病最常见。满身伤病对于电竞运动员来说,往往意味着职业生涯的缩短甚至是提前结束。
高星介绍,手指手腕是电竞选手最容易出现伤病的部位,不论是电脑还是手机的电竞,比赛过程中都会大量使用手指和手腕,特别是某些“手腕流”“手臂流”的游戏中,手指需要不停点击鼠标,保持同一个动作,加上长期的高强度训练,长时间的劳损不可避免,随之而来就是由此产生的伤病,比如手部腱鞘炎。腱鞘炎会导致手指、手腕等关节肿胀、疼痛,影响到选手的正常活动,严重时还会造成手指不能屈伸,手腕不能随意扭动等永久性活动受限,这对电竞选手来说是致命打击。
退出机制不太完善,从事其他行业心有落差
电竞领域的退出机制也不太完善,等退役后做其他行业,收入没有预期高,落差格外大。前几年还活得风生水起,如果没有登顶电竞圈,退役后连广告代言也没有。到那时,他们发现周围的朋友工作稳定,事业蒸蒸日上,心里难免有落差。而且电竞人职业黄金年龄是18岁到23岁,往往意味着很多人无法正常完成学业。
“就算想重新考学,也没有那份时间和精力了。在电竞行业里,确有收入上千万元的人,但更多的是金字塔底的迷茫和唏嘘。”郭冠群说,职业选手基本常年打一款游戏,不会轻易换,而一款游戏的生命力取决于市场,选手的职业生命其实并不全由自己操控。
虽然潍坊几家开设电子竞技专业的院校,都会返聘电竞选手,合作企业也会聘请他们作顾问,可成为电竞教师也并非想象中那样容易。“就算当电竞老师,也不能仅仅靠曾经打游戏的经验。”王正说,电竞领域更迭迅速,且需要大量实践,有些教材出版了,并不能培养出专业的电竞选手,有时候几个月时间,赛季刷新游戏版本不一样了,同样的内容不再适用于新的游戏版本。
有的退役电竞人感慨,就算成了电竞老师,有亲属也不拿他们当寻常老师看待,目光中总带着点“误人子弟”的嘲弄与不屑。他们至今仍饱受外界的偏见和争议,在很多人心中属于“不务正业”,这并非短时间内可以改变的。
出路
电子竞技人才需求量大,不用非得走职业选手之路
那么,电竞职业选手退役后,是否意味着电竞之路无望了?如果不是知名电竞人,将来再就业是否遍布荆棘?对于这些,王正等电竞老师恐怕最有发言权。
在电竞行业,王正现在打交道最多的有两种人,分别是对电竞充满好奇跃跃欲试的孩子以及处于观望中的父母。前者关注的焦点是“怎样的游戏水平可以成为电竞选手”,后者关注点则是“电竞行业的发展前景如何”以及“如何说服孩子断了电竞的念想”。
“与痴迷电竞的年轻人不同,家长引导孩子择业时,更倾向于高收入、稳定和体面等因素。”王正说,许多家长不放心孩子进入电竞专业,觉得没什么出路,如果没能突破重围成为优秀的职业选手,等同于失业,白白浪费时间和金钱。
“潍坊开设电竞专业的院校都属于校企合作,学生毕业后可跟我们签约,当不了电竞选手,还能从事赛事管理等方面的工作。”王正说,电竞专业毕业后不止有职业选手一个就业方向,可以成为裁判、翻译人才、赛事运营等方面的专业人员,还有直播平台主播、电竞明星、网红节目策划等职位。
“电竞医疗、心理咨询等方面也需要专业人才。”王正如数家珍般向记者介绍道,电竞专业人才如今在市场上相当抢手,一线城市电竞公司8000元的月薪却仍然招聘不到适合的从业人员。
此外,根据人社部发布的《电子竞技员就业景气现状分析报告》,目前只有不到15%的电子竞技岗位处于人力饱和状态,预测未来五年电子竞技人才需求量近200万人。
此外,根据统计,2015年国内市场总体规模就达到了306亿元,2018年863亿元,电竞产业以每年30%的速度快速增长,如此快速的发展带来的是人才缺失,电竞求职市场仍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。
电子竞技员持证书可享福利,不少企业也加大投入
潍坊电竞人的路不止一条,说走投无路恐怕言之过早。记者了解到,短视频的兴起加速了电竞传播,直播、解说等职业大火,给了退役选手尤其是有名气的人很多选择。
“我们学校有一名玩电竞直播的16岁学生,一个月赚3万元,是老师工资的好几倍。”郭冠群说,赛事执行和裁判等职业,人才缺口也很大。此外,首批电竞注册运动员证书于今年6月份在上海颁发,意味着电竞选手终于有了和传统运动员一样的身份和职业保障。
“电竞职业选手写不进官方职业分类,但电子竞技员就可以。”王正说,获得运动员身份后,可以得到一些社会福利,能拥有降分免试入学、退役补贴等优惠政策,也能像传统体育人一样退役后进入文娱圈、商业圈,或者留在产业内部工作,成为教练、裁判、战队管理。
随着时代发展,娱乐圈与电竞圈开始接轨,新的电竞热播剧不断上演,不少电竞人也客串其中。大型企业也为退役电竞选手提供了更多机会。今年,腾讯在海南举行了2019全球电竞运动领袖峰会暨腾讯电竞年度发布会,并宣布腾讯电竞将开发电竞公开课、写电竞教材以及发放电竞奖学金等。据介绍,腾讯计划与超竞教育联合国内权威的高教出版社,在三年内出版20本教材,今年上半年已经出版前4本。此外,腾讯电竞表示将联合超竞教育和七煌集团建立“腾讯电竞奖学金计划”,奖学金三年共计600万元人民币。还将与北京邮电大学、广州体育学院达成合作意向,为电竞运动员提供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。
建议
没天赋和团队意识 就不要碰电子竞技
“天赋只是门槛。”这是高星常说的一句话,作为顶尖选手之一,他身边曾经一同玩电竞的伙伴,真正能走下去的一个也没有。高星认为,电竞职业选手的道路崎岖坎坷,选择职业电竞这条路风险比较高,因为竞争激烈,淘汰率也高,所以不建议年轻人盲目选择。
即便能成为职业选手,能成名的也是寥寥无几。王正作为潍坊最早接触电竞的人之一,也算是有天赋的,曾经在山东省级比赛获得过不错名次,可还是没能挤进顶尖行列。“有天赋,有毅力,还要有点运气,缺一不可。”王正感慨地说,竞技体育说到底都是赢家通吃的游戏,优胜劣汰的残酷性也是电竞的特质,选手要做好付出得不到回报的准备。
电子竞技不是个人秀场,需要的是团队合作。电竞选手的起点较高,要能从普通玩家中脱颖而出,还要能融入团队生活,处理好人际关系,保持好身体和心理的状态。
“如果只是为了玩,个人技术再强,也只是路人玩家。”高星表示,电竞职业选手承受着与其他竞技体育选手相似的训练强度、同样严苛的淘汰率。在团体配合类的游戏中,有时业余玩家跟职业选手的技术差距不大,团队配合和面对突发状况的应变能力反而更重要,那些最终能站上领奖台的人,无论个体有多么不同,但都有同样的职业梦想和精神。
记者手记
为电竞正名 让青少年合理参与
电子竞技,生而年轻,饱受非议。原本,电竞被认为是一种难登大雅之堂的“电子海洛因”。随着电竞事业的蓬勃发展以及国家的利好政策,逐渐摆脱了“误人子弟”的不光彩形象,被认为是一项健康、益智的体育运动。
在几十年的传统观念下,年轻一代的电竞人依然免不了遭受白眼和指摘。游戏并无对错,可发展电竞运动,并不意味着纵容青少年疯狂打游戏。如果学生们毫无节制,将电竞作为逃学的目的,只会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。我们需要为电竞正名,我们更要平衡电竞人才培育与青少年健康成长之困境。要知道,破除世人对电竞的误解,需要张弛有度。
如何以健康的方式引导青少年,合理参与电竞运动,是发展这项运动的关键。适时适度地培育游戏产业,不光有利于推动电竞成长和成熟,提高电竞的体育内涵和竞技精神,也能为探索电竞与生活的关系,理解爱好与职业的区别,提供更合理的答案。
这需要学校、家长、电竞人共同努力,才能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。
记者 宋树云 隋炜凤 王叶妮
